牙科诊所的那个遥远的清晨八点
拔牙是 5 月末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有多疼了，只记得早晚刷牙，缺一不可。
5 月末的广东已经步入夏天，我和小熊驱车去珠海泡温泉。我们对大餐庙会的自助餐档口轻车熟路，直奔三文鱼刺身、寿司、海鲜烩饭和芝士蘑菇档口，饭饱喝足后浸泡在温热的池水之中，浑身瘫软，除了「哇~」说不出其他话来。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暗下来，我们像两只快乐而疲倦黑熊，慢慢悠悠地走回酒店休息。这时小熊的后槽牙突然疼起来，躺下疼，坐着疼，站起来倒不疼。我困得两眼睁不开，迷迷糊糊地让他忍一忍，睡着就不疼了。他一副痛苦的样子，我说那回家吗？他许久时间没讲话，我等着等着直接睡过去了。
后半夜醒来时，发现他独自坐在窗边的矮桌边，双手撑着脑袋，已经睡着的样子。矮桌有不少空瓶。没过多久，我被轻微的拍打弄醒了。「宝宝，我们现在走好不好？」他说。很可怜的语气，此时天已微亮，小熊皱着眉头。我问咋了？小熊带着哭腔开始吐苦水，昨晚一宿没睡，牙疼得要命，但是他发现喝水可以止疼，可房间里六瓶矿泉水全被他喝光了，再忍不了了，忍不下去了。于是我们连忙起床收拾行李。
早上六点，天完全亮了，高速上车很少，我们开很快，有种末日来临，我们得赶在丧尸睡醒前逃离城市的幻觉。不到两个小时抵达口腔医院。半小时后医生才上班，我们俩混乱而疲倦，眼神都有些涣散。
医生说是急性牙龈炎，需要做根管治疗。先将牙神经毒死，封住牙洞，过一周后神经死亡，打开牙洞清理干净，用牙科材料填满牙齿内部，封口。至于为什么白天不疼，晚上疼是因为炎症的液体以及牙周袋里的液体因为体位不同会有流动以及蓄积，造成压力增大。
于是下一幕就是小熊躺在牙科治疗椅上，张着嘴，像一只在求救但失声的青蛙，被两位医生温柔的抱住头，用各种精密闪着寒光的小型器械在嘴里鼓捣鼓捣。很可怜的。接着，医生将一截线香插进他的牙齿，「线香」长度不及小拇指，但是塞进牙齿里，想也想的头皮发麻。我咬紧后槽牙，问，接下来就轮到我拔牙了吗？医生说，嗯，坐着等等吧。
至于我为什么要拔牙，完全是因为没事找事。秉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在等待区我无所事事，心想「要不也检查一下吧，上次洗牙还是在两年前。」
多年以后，躺在无影灯下，我将会回想起小熊带我来到牙科诊所的那个遥远的清晨八点。
这是第几次拔牙了呢？小时候妈妈带我去牙科，我记得不疼，看完病还有冰淇淋吃。后来独自去做牙齿矫正时，也需要拔掉邻虎牙的两颗牙，那是真的疼，像老黄狗一般坐在沙发上跟我妈诉苦。再后来就是去公立医院拔牙，非常简陋，用蓝色纺织布围起来的工作空间，躺下，准备器具，打麻药，一气呵成，那时候我就在想，医生的手劲真的很大啊。即便有麻药，但是我能听到牙齿被连根拔起，牙齿和牙床分离撕扯的声音，好像一把大手将茁壮成长的小草一把撅起。
说到这次，我第一次缝针没想到是在拔牙上。当我拍完片，医生说下排的智齿比较难拔。我看照片，两边的智齿像小孩似的躺在口腔里，其他的牙齿都站的板板正正，只有他俩，一头一尾在浑水摸鱼，难道是我口腔空间太小了吗，导致他们无法正常成长，要趴着往前挤出头来，剩下还有大半个身子藏在肉床里。
拔掉它用了二十多分钟，打了三针麻药，换了三次手术钳，还有一个切割的东西我不知道要啥，反正像锯齿刀似的，将牙齿四分五裂，接着分别把他们拔出来。医生抱着我的头，从左边到右边。这就是全方位围攻吗，呜呜。眼泪止不住的流，嘴巴麻了我也懒得说话。只能靠嗓子发出呜咽的声音，像被扯掉声带的动物，我想为什么不能把我打晕呢？加上麻药，这不是怎么折腾都可以吗？我只要醒来，发现我的智齿不见了就好。过程可以全忘记。
拔牙真是痛苦啊，当我躺在诊所床上时我只想感谢麻药的发明人，还有一小部分的我在懊悔，为什么要受这份罪。